來源: 極目新聞
一所高校的28名同班同學,竟然相約參與一起電詐團伙的“洗錢”違法行為,涉案金額高達300余萬元。湖北五峰土家族自治縣公安局正在偵辦的這起電信詐騙案,因為這個特殊的涉案群體,一邊是一群年輕學生的前途未來,一邊是公安機關打擊網絡電信詐騙的決心,專案組如何答好這道情與法的考題?
一名輟學生蠱惑多名在校同學參與“洗錢”
去年12月,五峰縣公安局刑偵大隊接到上級公安機關的一條“核查線索”:荊州一所職業學院的大二學生吉彬,五峰人。他名下的一張銀行卡,在特定時間內有大額流水進出,存在“跑分洗錢”的犯罪嫌疑。
辦案民警在平臺摸排中發現,短時間內,吉彬的銀行卡上收到多筆不明來源的轉賬進出,總金額6萬余元,這與他的學生身份明顯不符。今年1月,民警將放假在家的吉彬傳喚到公安局。到案后,吉彬抱著僥幸心理,拒不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實。經過民警反復耐心勸導感化,他終于承認,受兩名同班同學的邀約,他將銀行卡提供給陌生人“跑分洗錢”,每次可以按流水的3%提成。
根據吉彬的供述,民警很快鎖定兩名當陽籍學生龔亮、肖旺,并于2月8日前往當陽將兩人抓獲。
龔亮、肖旺二人供稱,他們是受同學胡發雄的委托,在學校里邀約同學提供銀行卡幫別人“跑分洗錢”。胡發雄給他們開出的條件是,每完成一筆流水,可按4%提成。
民警進一步調查發現,胡發雄是監利人,曾在這所職業學院中專部就讀,走上社會后一直與原來的同學有聯系。排查他的社會關系可發現,還有不少在校的大學生受他拉攏,參與了“跑分洗錢”。
2月9日,刑偵大隊民警王定勇、王巍、趙紅星、萬子程奔赴監利市,在當地警方的協助下,勸導胡發雄投案自首。專班民警根據突審的線索,分赴武漢、荊門、恩施等地,又抓獲7名涉案嫌疑人,也多為同校學生。
為降低負面影響專案組前移到學校附近
五峰土家族自治縣副縣長、公安局長周永生聽取案情匯報后,非常重視案情進展,指定副局長蔣中成擔任專案組組長。在與專案組民警一起研判時,周永生指出,這么多的在校大學生涉案,在下一步的偵辦過程中,一定要注意學生的人身安全,留意他們的思想動態,還要兼顧考慮學生的前途未來。
周永生叮囑專案組民警一定要與學校領導充分溝通,一方面要迅速查清相關人員違法事實,另一方面要控制案情對學校和學生本人的負面影響。經過慎重考慮,專案組決定靠前辦案,干脆將偵辦點設在學校附近,以便傳喚審查。
3月1日,在荊州市公安局的大力支持下,五峰專案組民警王定勇、王巍、趙紅星、王高旭進駐荊州市,開始對涉案學生開展傳喚審查工作。
王定勇告訴極目新聞記者,辦案點設在離學校10分鐘路程的地方。與學校教導主任、保衛科長、輔導員商定,每次傳喚兩名學生,由學校相關人員送到辦案點,審訊結束后,再由學校接回。這種方式可以穩定學生情緒,保證審訊過程中的安全,也可促使學生如實交代自己的違法行為。
每名學生審查完后,專案組民警就通過線上辦理法律流程,采取刑事強制措施。整個審查過程持續了20多天,考慮到具體的違法情節,并充分評估社會影響,專案組對所有涉案的28名在校大學生,均采取的是取保候審措施。
辦案民警邊偵辦邊惋惜學生代價沉痛
幾名辦案民警介紹,在偵辦這起特殊的案件時,他們都深感痛惜。
王定勇在審訊中發現,這些涉案學生大多對法律的敬畏意識不夠,可能知道自己的行為涉嫌違法,卻被蠅頭小利所誘惑。加上從眾心理和不正確的金錢觀,導致集體式犯錯。
其中一名學生,父母離異,他幫忙“跑分洗錢”獲利1000多元,都用于平日吃喝消費了。母親前來辦理取保候審手續時,連退還非法所得的錢都拿不出來,母子當場流淚痛哭。這名學生悔恨,自己的無知行為讓家人傷了心。
還有一名學生,案發前已經報名參軍,本來準備入伍服役了。卻因為這個案子,打亂了人生的計劃。
這些學生的全部涉案金額高達300余萬元,但其實單個學生獲利最多的也不過3000余元,相對他們即將付出的法律代價,實在是太沉重了。
獲悉案情,荊州警方的相關領導和學校都非常震驚,關于反電詐的宣傳一直在持續開展,沒想到在校園這片相對封閉的場所,依然發生了塌方式的案情,實在教訓慘痛、發人深省。
秉持懲治與挽救相結合考慮學生前途
目前,案件還在進一步深挖中。周永生表示,公安部門對網絡電信詐騙時刻保持著嚴打高壓態勢,更重要的是打擊犯罪鏈條。前期審查顯示,這些在校大學生的行為涉嫌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,雖然沒有直接參與詐騙,但也觸犯了法律。
身為還沒走上社會的大學生,他們本應該有美好的人生前途。如果公安機關對他們進行無差別的懲戒打擊,對他們的未來會造成巨大的影響。本著感化教育、治病救人的法律精神,專案組正在積極與學校和檢察機關提前溝通,充分考慮學生的平時表現和案件的特殊性,確保在維護法律威嚴的前提下,兼顧情與法的平衡,體現法律的人性關懷。
三峽大學法學與公共管理學院碩士生導師、刑法學博士余倩棠認為,刑法既重視對犯罪的懲罰,也重視對犯罪的預防。部分在校大學生,由于社會經驗不足、法治觀念薄弱,容易被犯罪團伙利用和誘惑。
結合本案來看,辦案機關在辦案過程中,除掌握涉案學生犯罪事實、認罪認罰、退贓退賠等情況外,還在加強與教育部門、學校、家長的溝通,充分了解其學習、生活情況,秉持懲治與挽救相結合的宗旨,落實“少捕慎訴慎押”的刑事司法政策,這樣的執法原則,符合司法精神,值得稱道。
同時,辦案機關還應當擇機與學校合作開展警示宣傳,加強源頭治理,提升在校大學生的法律意識和自我保護能力,減少其陷入犯罪的風險。
(文中涉案學生皆為化名)